作者:米莉安‧泰維茲
出版:貓頭鷹(2009年6月)
到底誰能解救我?耶穌基督或是約翰藍儂?
我好喜歡這樣說話的方式,昏沈、冷淡、絕望、無意義。
很「當下」的一種感覺,困獸一般的園子裡漫遊,漫遊,漫遊。
故事在一個叫做「東村」的小鎮,鎮上的居民幾乎全是「門諾」教派的信徒,
東村遺世獨立,沒有公車、沒有火車、生活儉樸,不能電視、不能電影、搖滾樂更是與地獄並列,
違反教會規定的人,會被「迴避」或逐出教會,信徒畢生的心願,就是早日與主在天堂相聚,
儉樸的小鎮,平靜、規律、死氣沈沈。
我們是門諾派教徒。據我所知,這是青少年所屬的次級教派中最讓人尷尬的一種。五百年前,歐洲有個叫做門諾‧西蒙斯的人創立了這個奇怪的宗教......我們應該是歡歡喜喜地渴望死亡,而在那個幸運的日子(那叫做「被提」)到來之前,我們的生活就該是死亡的樣本,或者至少是死亡過程的模擬。
門諾教派的電話訪查可能會有這類問題:你喜歡活著或是願意慘死?如果你回答「活著」,那個訪查的門諾教徒就會掛你電話。對了,你就想像一下嘍,假設你學校裡有個最不能適應的同學,他自己去組了個社團,這個社團的宣言包括:禁止接觸媒體、跳舞、抽煙、溫和的氣候、電影、喝酒、搖滾樂、為玩樂而做愛、游泳、化妝品、首飾、撞球、進城或過九點還不睡覺......這就是百分之百的門諾教徒了。真是太多謝了,門諾‧西蒙斯。
真是要命,看了我就從腳底冷了上來,沒有搖滾樂我是會死的。
故事的主角叫諾蜜,一個十六歲的女孩,和爸爸媽媽姊姊一起住在這個沈默簡單到令人瘋狂的小鎮,
於是有一天,姊姊走了;
於是有一天,媽媽也走了。
我問爸爸為何媽沒帶我走?老爸說:因為你還在睡。
簡單明瞭的原因,也許的的確確也只有這麼簡單的原因。
於是諾蜜和爸爸依然留在這棟老房子裡,繼續著各自孤單,或者一同孤單的生活。
可以離開的人永遠都比不能離開的人酷,我是不能離開的人,因為老姐和老媽都已經離開了,而在這間空蕩蕩的屋子裡還有一個老男人,他除了我以外沒有別人......
我彷彿明白那「我是不能離開的人」......很難說明,但我彷彿明白。
離開的人總有個更好的,擁有新鮮空氣的生活,至少在想像裡會是如此,
至少他們可能擁有,在我們這死板的沈悶的,幾乎不流動的生活裡所沒有的一切,生命真正存在的感覺。
主街跟往常一樣死氣沈沈。大街一頭有盞亮得刺眼的水銀燈,燈旁有座水塔,中央有塊畫了耶穌像的招牌。耶穌穿件淺藍色長袍,兩手往外伸,手心朝上,好像在說,該死,我怎麼知道?我不過是個木匠罷了。畫這個招牌的業餘仁兄在耶穌兩頰各畫了個紅圈圈,大概是想讓他看起來很健康吧,我猜,不過這也未免健康得太過頭了。另一頭是另一塊巨型看板,上面寫著「撒但是真的,現在就做選擇吧!」......我可以感覺到來這裡參觀的美國觀光客總是很納悶。主街怎麼會通往永遠被詛咒的地方呢?......
鎮上由「嘴巴」控制,這是諾蜜的漢斯舅舅,年輕時在外不知受了什麼挫,回到鎮裡成為掌控大家這百般寂寥生活的牧師,
大家必須聽從「嘴巴」的指示,「嘴巴」說......「嘴巴」說......「嘴巴」將你逐出了教會,於是在鎮上你會成為一個被迴避的隱形的人。
要感覺到自己存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,有時候我們必須透過很大聲,或很疼痛的事情,讓我們發現自己活著,
尤其在這樣一個靜靜等死的小鎮裡,一切只能等待「被提」的那一天,救贖般降臨。
青春的苦悶根本不值一提,因為任何對於歡愉的奢求,都是罪過。
其實在活著裡,早已死亡。
無聊到死,大概就是那樣的感覺吧,
我們沒有居住在那樣一個小鎮裡,不過漸漸地我們也將自己的生活,慢慢地安排著等死的氛圍,
每天醒來的沮喪,每天都不想上班,到了假日卻又覺得無聊,什麼都懶,
於是任何事情都拖延,因為沒有力氣,因為沒有意義,因為週而復始地,我們又回到忍耐裡。
後來,爸爸也離開了,在沒有公車沒有火車的地方他能去哪裡?
就像沒有帶著護照走的媽媽,她去了哪裡?
諾蜜被「嘴巴」逐出了教會,
接下來,自由了嗎?可以呼吸了嗎?